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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水东流 下 作者:过时不候

      军,却也有缘故因为这事说来,是与我相关。我想要问问,陆攸之在将军处可好?

    赵慎骤听陆攸之三个字,悚然惊动,几乎就要向后退出一步去。只这电光火石间,脚下堪堪稳住,扬眉高声道:他不是你们阴潜在此的细作么?早被一刀斩了头去,便不必再惦记了。

    裴禹看着他如是作为,片刻后只森然一笑。赵慎见他锐利目光瞬动如盘踞枯木伺机而动的鹰隼,仿若要在自己眼前烙下两块洞来,不由暗暗握紧了肋下剑柄。

    听得城下裴禹道:我这里有两封信,一封是与将军的,另一封拜托转交陆攸之。我与他同僚一场,长些年纪,况且也算教过他点计较,有些话不吐不快。

    赵慎断然道:足下对我有话,讲在这当面便了;至于什么给陆攸之,人已死了,更不必费这力气。

    裴禹也不答话,只向身旁道:把信发到城上去。说着,一旁一个卫士便取出长箭,将两卷纸卷穿在箭杆上,掰了箭头,将弓拉满,一箭射向城头。

    城上士兵见东西落下,忙拣了来捧在赵慎眼前。赵慎正欲开口说烧了,就听裴禹在城下长声道:勾了圈的是与将军的,涂了墨点的是给陆攸之的这两封信,将军万勿分辨不清,读错了啊。

    赵慎道:何必装神弄鬼。

    裴禹道:将军若是信人心不信鬼神,便请自行处置好了。

    赵慎盯着城下那人意味深长的悠然一笑,已调过马头转而离去,怔忡间竟走了神。半晌,听一旁士兵轻声唤道将军?方回转过来。他强定着心绪,面上不着痕迹,只道:不必理他。说着却已顺手将两卷纸笺笼在掌中。恍惚方才裴禹的话言犹在耳,那话音像是虎豹食足了血肉在日光下眯眼犯懒时低沉呜咽,心中回想,竟不知是什么滋味。

    裴禹回到营中,李骥迎上来道:方才军中有工匠头目找先生,只是我亦不知先生何去,可是好找,可没误事罢?

    裴禹道:不打紧。你遣人去叫一声,着他们来我帐中等着。见李骥忙忙去吩咐了又回来,不由笑道,你倒也不想问我去哪里?

    李骥亦笑道:先生的去处自有先生的,该吩咐我的我便去做,不吩咐的便是不该我知道。

    裴禹淡淡道:这里的事,没什么不该你知道的。说着便把方才的事讲过,李骥默默听了,末了觑着裴禹,问:先生这是想着劝陆攸之回心转意?

    见裴禹冷淡摇头,又转了几个念头,迟疑道:这是要挑拨赵、陆生隙?他只猜测,莫非裴禹再给陆攸之的信里假意做亲密,而惹赵慎疑心。可若真如此,这样刻意到一眼便看出是反间的手法,又有何用?

    却听裴禹道:我知你猜的什么。说这是挑拨也无不可,不过我在信中说的俱是实情,不曾编排是非,成不成全看赵慎到底信陆攸之到几分。只是我看说罢冷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李骥疑道:先生是觉得赵慎已经生了疑心?

    裴禹似叹非叹道:我原本还真曾耽心,怕他是把信丢下城掼在我面上的。却见他听得激将说这信看不得,倒把信收了起来。

    李骥笑道:原来这猜人心思,也与作战一般,是虚虚实实。只是赵慎若见信里也没写什么,这疑心不就解了么?

    裴禹道:你怎知我没写什么?况且疑心这病,种下容易,再拔下来却难,发作时什么只怕看在眼里都是可疑。

    李骥也不知裴禹书信中写得什么,可不管写了什么,先生这都是存着借刀杀人的狠意。他看着裴禹神色,再想这陆攸之的生死,也是一阵寒栗。心中叹道,倘若陆攸之确是向了赵慎一边,这便要如何便也怪不得先生了。

    裴禹犹自道:我却也不知他们之间是什么故事,只是这生死攸关半步差池不敢出的时候,倒是看谁敢如何信谁。之后,便叫陆攸之看自己的造化吧。

    不说裴禹回头去寻工匠们议事,洛城城内诸将亦听闻主将升帐,忙都赶来。赵慎见众人俱到了,便将方才射进城来的信笺铺在案上,道:这是城外与我的书信,你们都看看。

    起初众人见赵慎这样大费周章,还以为是封劝降信。待相传着略略看过,却通篇都只见些威吓警告的言辞。李守德在座下道:他这虚张声势是何意?倒不知是能吓住谁?

    赵慎道:我知道诸位把这并放不在眼里,这信公之于诸位面前,不过是为了坦荡。

    众人听了面面相觑,元贵笑道:将军这是多虑,谁还疑心你么?又玩笑道,哪怕将军真有什么隐秘事,难道裴禹还比我等更知道?

    众人也不由都笑,赵慎却未接这话茬,只道:诸位都看了,便把这信贴到营中去。

    众人笑时,谢让却仍是肃然,此时略沉吟道:这信中言辞刻薄,将军要贴它出去是为了激将众军以提士气?

    赵慎道:我的确有此意思,他以为这封信便能搅动起人心不安么。这城外安静了几日,如今是又要生事。

    众将听了确是都不服气,纷纷道:他打的好主意,这自夸海口,却也要问问我们可让他得意。

    一时众人各自散去,只谢让似还有话说。赵慎见了,脚下便慢了一步等他。果见谢让过来低声道:将军是心中有什么不豫么?

    赵慎道:主簿何出此言?

    谢让斟酌着道:将军今日其实本不必如此兴师动众。

    说来两军对阵,城下来一封战书,是为了搅乱军心也好,或是激将诱人出战也罢,总不过都是些用滥的招数,也真不必如此动干戈。赵慎如此做乍看似乎是为着哀兵必胜的道理,可谢让察言观色之下便觉出底下定是还有旁的事,才惹得将军举止过激。

    赵慎闻言敛了眼光,顿了一时道:是我又急躁了。

    他已是这样讲,谢让虽觉他神色有异,却也不好再说别的。两人一同出了帐门,谢让还想着这事,又道:今日城外也真是蹊跷,还有封信说给

    言犹未完,赵慎已接了话头道:的确荒唐,不必理他。那信我已烧了,去给地下的人看吧。

    这话截住得颇急,一句就断了下文。谢让也说不出哪里不对,可总觉赵慎今日言谈俱显异样,想来想去也只能当他是心中为着守城忧虑,于是劝道:如今情势尚还稳妥,将军不必太心急。又说了些军中的杂事,方两厢各自去了。

    傍晚时,周乾进内帐摆置物件时道:我看近日灯油耗得快,可见天确是渐渐短了。

    陆攸之道:也是我夜里点的长。

    周乾道:参军着实睡得太短

    陆攸之浅笑道:你是嫌我费灯油?

    周乾听了笑道:灯油倒好,只是有些费笔墨。他见陆攸之难得玩笑,不由道,参军也多说笑几句,权当解闷。

    陆攸之笑道:我总不善于此。默想片刻,轻叹了一声道,其实你们将军来兴致时,常能做妙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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