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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水东流 下 作者:过时不候

      ,却听慧明突然问道:先生忧愁的是什么?

    裴禹注目他一刻,许久方道:我方才恍若行于山间,一路劈倒杂木而上。然而愈向山上行,越觉眼前荆棘丛生。我心知劈开前路,便得等得峰顶。只望着那山巅本就在眼前,可心中却陡升烦恼。

    慧明道:乱象皆由心生,先生是劳心过了。停了一停,忍不住又道,可知苦海无涯,回头是岸。

    裴禹眉梢微动,半晌却是轻笑了一声,他唇角扬起,眼目中却无笑意,道:大和尚可知我回头看来路时,见得的是什么?他见慧明微笑摇头,长声道,我身后已是万丈悬崖,早无来路。

    慧明微露异讶,却转而抿去,只道:荆棘悬崖再可怖,亦都不过是幻想。先生说要静心,便是去净心中这戾气。

    他话里话外的意思,裴禹听在耳中,只喟然一声笑道:我是无回头路可走的。

    慧明与他淡然相视许久,终是点头叹息了一声。

    两人步出洞窟时天边已见夕阳霞色。裴禹道:今日多有叨扰,不过却还有一事相烦。见慧明合掌而笑,便道,这河洛一带乃是华夏先民发祥的所在,山河多丰饶壮阔,只是无暇一一领略瞻详。我听闻宝刹中有许多洛城一带的地理志,若得一观,倒也弥补些许遗憾。不知法师可愿让我开开眼界?

    慧明笑道:先生真是消息灵通。确是有些异志笔记,是前辈僧人传下的,如今存在山寺中。不过数目却也颇庞大,这匆匆一眼,只怕也看不得什么。

    李骥在旁察言观色,道:先生,今日天色将晚,回程的路不便走,不如央法师赐个住处,明早再行。

    裴禹道:你却惫怠,转而向慧明道,今日已多叨扰。

    慧明见他二人这样一唱一和,微微一笑道:先生何必如此。这本也无妨,既然方才正还说起地理志,不若便山寺中请吧。

    于是三人转道向山寺中去,一路上远远已有小沙弥迎过来。慧明低声吩咐了,转而向裴禹道:我已安排二位的食宿,等诸事停当,便请先生去客堂中观书。

    裴禹听了,含笑道:多谢。

    等到了掌灯时分,有执事僧人将裴禹李骥请至客堂,慧明已候在那里。裴禹只见案上满满叠放的尽是书卷,亦微感诧异,继而笑道:我原还曾想,可将这些文书军誊抄下来带回西京,此时看来,是有些自不量力了。

    慧明道:我从前闲时,也曾誊出些个副本,倒正可赠与先生。

    裴禹听他竟自己说出这样话来,心中大喜过望,不由道:法师如此慷慨,在下实在受之有愧。

    慧明淡淡道:文字书卷便是为了流传世间,狭隘私藏于暗室,是最没意思。读书卷使人不出斗室而知天下,亦乃一大乐事。

    裴禹由衷道:法师果然有大境界。又道谢两番,方坐在案前细看。只见书卷俱按类别码放,一列列看去,直看到水文一项。他抬手略略翻检,过在其内择出范懿所说的洛河水文考,只是薄薄一本么,待翻到后面还有几幅手绘地图,标注甚为详尽。

    慧明见他翻出这本,笑道:先生可是会挑,这一本却不能相送。

    裴禹心中狐疑,口中却笑道:为何?

    慧明道:这书是指这一本孤本了,况且先生看的这几张图样,俱是前朝名家手绘,我实在不忍割爱。又道,这书其实本倒是一式两份,只是先生之前两年,已被人捷足先登了。

    裴禹道:原来在我之前也有人喜爱这些,可不是却是什么人?

    慧明道:是洛城中赵将军的一位幕僚。

    裴禹眉头不易察觉的一抖,不动声色道:哦?

    慧明笑道:那时是赵将军亲自来这山寺,要重金求这书。我不解他是何意,他说是为了赠一位友人。我感其诚意,便将其一送与他。后来过了旬月,城内又有位文生来此谢我,原来那书便是送与他的。

    裴禹道:这人是谁?能得赵将军如此青眼。这样大费周章,亲自求书相赠,必不是寻常的交情。

    慧明道:这人是城内军中的参军,我虽不深识,也觉他年纪虽轻,言谈确是颇得意趣。他后来于这山寺中又来过几次,我曾与他论道说法,也甚投契。

    裴禹轻轻哦了一声,却似不经意般转头扫了一眼李骥。李骥见得裴禹的眼色,略一踟蹰,微微躬身笑道:我少年时有个一起游学读书的旧友,听说后来便投在洛城军中。他便甚喜爱读地理异志,名叫陆攸之,法师说的莫不是可巧就是他?

    慧明闻言倒是一愣,随即道:正是。

    李骥面上微微变色,却听裴禹笑道:这世上哪有这许多凑巧事。几面之缘,姓名也未必记得真切。

    慧明笑道:出家人不随口应答敷衍,确是这一位。当日我见得赵将军在那书页上写了洛水攸攸,其源流长几字,后来听闻这文生自报家门叫做陆攸之这样对榫,是不会错的。

    裴禹听了题赠的那八个字,微微哦了一声。搁下手中书卷,又拣起一卷展开,似是读了起来。

    第43章:浮沉各异势

    此后二三日,裴禹与李骥便都在龙华山中。除了慧明相赠的笔记,其余的均由李骥另行抄录,头一份便是洛河水文考。慧明见此情状,只当裴禹是真有心搜集当地地理文书,也未过意。第三日过了午后,李骥捧了书卷见裴禹,却见裴禹处还有个卫士模样的,饶是眼熟,一时却想不起来。裴禹见了他便道:准备回营吧。

    李骥道:今日便走?

    裴禹笑道:你还留恋起此间了不成?见李骥忙不叠摇头,忽而又冷笑道,今夜便赶回去,我看别错过明日升帐的好戏。

    李骥便去准备。他俩人来此本就轻装简行,也没什么需格外拾掇的。李骥只捡着个空问那卫士:小哥看着恁的眼熟。

    那卫士施礼道:我是闵彧将军跟前的,闵将军遣我来此向监军通报些事。

    李骥听了,微微点了点头,也未再问。

    近晚时分,一行人已近营盘。裴禹向那卫士道:你且先回去。

    那卫士道:闵将军有些事怕是还想与监军当面说。

    裴禹道:我心中有数。你只转告他,该如何便如何。

    那卫士略迟疑片刻,便道遵令而去。裴禹勒住马缰暂且不行,转而向李骥道:你回营后就把水文考交给范懿,叫他好好经心。又道,我今晚要去见尉迟远,你办好了范懿的事便去着人安排,切记莫教闲杂人知道。

    李骥轻声道:可是军中生了什么波澜?

    裴禹冷笑道:饶不过是些许波澜,不碍事。只是有人耐不住,还自以为生起了恁大的风浪。

    次日,西燕军中尉迟远升帐,营中诸将俱在。众人见裴禹与尉迟远同居上首,各自心中皆有各自的猜度算盘,只都不做声。

    尉迟远先问了阵前土山工事修筑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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